远离城市喧嚣
城市喧嚣,久已如影随形,我亦渐感疲惫。于是,背上行囊,我逃向那城市边缘的湿地公园,希冀借自然之息,洗涤一下被尘世磨蚀的耳目。
走进公园深处,便是一片开阔的湿地。水波轻漾,芦苇丛生,微风拂过,苇叶窸窣作响,如低语着自然的秘密。我正走着,忽然,几只黑色的鸟影从水面下钻出,惊破了水面的宁静,原来是几只鸬鹚。它们浑身漆黑,羽毛如墨玉般光泽,在阳光的照耀下,竟似黑曜石般熠熠生辉。它们游弋于水面,姿态从容,不疾不徐,仿佛在展示着一种天生的优雅与自在。
鸬鹚游到浅水处,便倏然潜入水中。我屏息凝神,只见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,水泡翻涌,不多时,一只鸬鹚猛地钻出水面,长喙中衔着一条银光闪闪的小鱼,鱼尾还在挣扎甩动,溅起水花点点。鸬鹚略一仰头,便已吞下鱼去,动作干脆利落。接着,它又一头扎入水中,继续着那古老而自然的捕猎游戏,俨然是水中的猎手,灵巧又迅捷。
几只鸬鹚吃饱了,便展开翅膀,笨拙地拍打着水面,如同在泥泞中挣扎的船夫,终于摇摇晃晃地飞离了水面,扇着翅膀,朝远处飞去。它们的身影渐行渐远,最后只留下几个黑点,在天空的蓝幕上,如几粒墨点,疏疏落落,却又自然天成。
我正欲离去,忽见一只鸬鹚停在岸边,歪着头,显出几分憨态可掬。它似乎毫不在意我的存在,只是用那锐利的眼神,如青铜断剑般锐利地扫视着水面。我轻步走近,它却毫不惊慌,只将头扭向别处,继续悠然地梳理着羽毛。它那湿漉漉的羽毛,在阳光下闪着微光,每一根都浸透着水泽的鲜活气息,仿佛在宣告着一种不假外物的自在生命。
我忽然觉得,这湿地的生灵,自有其从容不迫的节奏,既非人间的喧嚣,亦非城市中那被精确计算过的生活。我转念思及自己每日挤在密不透风的地铁中,被时间催促着,行色匆匆,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,奔走于水泥森林的迷宫,却又不知奔向何方。鸬鹚却不同,它们只是按照生命的本意,在自然中舒展着,自在地捕食、飞翔、休憩,无拘无束,如风行水上,无迹可循。
临别之际,我再次回望。那几只鸬鹚依然在远处的水面上浮游,如同几片墨迹点染在流动的绸缎上。它们不疾不徐,在苇丛间游弋,仿佛在时间的河流中,它们只是飘荡的舟楫,随波而动,却永不失其方向。
生命之自在,原非在喧嚣都市中苦苦寻觅;它不过如鸬鹚般,在无人惊扰的苇丛深处,在无声的呼吸与游弋之间——当人不再试图丈量万物,万物便以天然姿态,映照出生命本然的鲜活与从容。
那被计算精确切割的每一分钟,在站台与车厢里匆匆奔流,人如齿轮般啮合于城市这部巨大机器。然而在远离喧嚣的湿地,鸬鹚以翅膀裁开水面,以喙衔起一尾活鱼——那被精密分割的时间,在自然生灵的从容里,无声地弥合了。